2013年11月19日 星期二

原道--韓愈(國學治要五-古文治要卷一)

【原文】
  博愛之謂仁,行而宜之之謂義[1],由是而之焉之謂道[2],足乎己而無待於外之謂德。仁與義為定名,道與德為虛位。故道有君子小人,而德有凶有吉。老子之小仁義,非毀之也,其見者小也。坐井而觀天,曰天小者,非天小也。彼以煦(ㄒㄩˇ許)煦為仁[3],孑(ㄐㄧㄝˊ潔)孑為義[4],其小之也則宜。其所謂道,道其所道,非吾所謂道也。其所謂德,德其所德,非吾所謂德也。凡吾所謂道德云者,合仁與義言之也,天下之公言也。老子之所謂道德云者,去仁與義言之也,一人之私言也。

  周道衰,孔子沒,火於秦,黃老於漢[5],佛於晉、魏、梁、隋之間。其言道德仁義者,不入於楊,則歸於墨[6];不入於老,則入於佛。入於彼,必出於此。入者主之,出者奴之;入者附之,出者汙之[7]。噫!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德之說,孰從而聽之?老者曰:「孔子,吾師之弟子也。」佛者曰:「孔子,吾師之弟子也。」為孔子者,習聞其說,樂其誕而自小也[8],亦曰「吾師亦嘗師之」云爾[9]。不惟舉之於口,而又筆之於其書。噫!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德之說,其孰從而求之?

  甚矣人之好怪也,不求其端,不訊其末,惟怪之欲聞。古之為民者四[10],今之為民者六[11]。古之教者處其一,今之教者處其三。農之家一,而食粟之家六。工之家一,而用器之家六。賈之家一,而資焉之家六[12]。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?

  古之時,人之害多矣。有聖人者立,然後教之以相生養之道。為之君,為之師。驅其蟲蛇禽獸,而處之中土。寒然後為之衣,饑然後為之食。木處而顛,土處而病也,然後為之宮室[13]。為之工,以贍(ㄕㄢˋ善)其器用,為之賈,以通其有無,為之醫藥,以濟其夭死,為之葬埋祭祀,以長其恩愛,為之禮,以次其先後,為之樂,以宣其湮鬱[14],為之政,以率其怠倦,為之刑,以鋤其彊梗[15]。相欺也,為之符、璽、斗斛、權衡以信之[16]。相奪也,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。害至而為之備,患生而為之防。今其言曰:「聖人不死,大盜不止。剖斗折衡,而民不爭。」[17]嗚呼!其亦不思而已矣。如古之無聖人,人之類滅久矣。何也?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,無爪牙以爭食也。

  是故君者,出令者也;臣者,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;民者,出粟米麻絲,作器皿,通貨財,以事其上者也。君不出令,則失其所以為君;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,則失其所以為臣;民不出粟米麻絲,作器皿,通貨財,以事其上,則誅。今其法曰[18],必棄而君臣,去而父子[19],禁而相生相養之道,以求其所謂清淨寂滅者[20]。嗚呼!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,不見黜於禹、湯、文、武、周公、孔子也[21]。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,不見正於禹、湯、文、武、周公、孔子也。

  帝之與王,其號雖殊,其所以為聖一也。夏葛而冬裘,渴飲而饑食,其事雖殊,其所以為智一也。今其言曰[22]:「曷不為太古之無事?」是亦責冬之裘者曰:「曷不為葛之之易也?」責饑之食者曰:「曷不為飲之之易也?」傳曰[23]:「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,先治其國;欲治其國者,先齊其家;欲齊其家者,先修其身;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先誠其意。」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,將以有為也。今也欲治其心,而外天下國家,滅其天常[24],子焉而不父其父,臣焉而不君其君,民焉而不事其事。孔子之作《春秋》也,諸侯用夷禮則夷之[25],進於中國則中國之[26]。經曰:「夷狄之有君,不如諸夏之亡也[27]。」《詩》曰:戎狄是膺,荊舒是懲[28]。今也舉夷狄之法,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,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[29]?

  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?博愛之謂仁,行而宜之之謂義。由是而之焉之謂道。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。其文,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;其法,禮、樂、刑、政;其民,士、農、工、商;其位,君臣、父子、師友、賓主,昆弟、夫婦、;其服,麻、絲;其居,宮室;其食,粟米、果蔬、魚肉。其為道易明,而其為教易行也。是故以之為己,則順而祥;以之為人,則愛而公;以之為心,則和而平;以之為天下國家,無所處而不當。是故生則得其情,死則盡其常。郊焉而天神假[30],廟焉而人鬼饗[31]。曰:「斯道也,何道也?」曰:「斯吾所謂道也,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。堯以是傳之舜,舜以是傳之禹,禹以是傳之湯,湯以是傳之文、武、周公,文、武、周公傳之孔子,孔子傳之孟軻[32],軻之死,不得其傳焉。荀與揚也[33],擇焉而不精,語焉而不詳。由周公而上,上而為君,故其事行。由周公而下,下而為臣,故其說長。然則如之何而可也?曰,不塞不流,不止不行。人其人,火其書,廬其居[34]。明先王之道以道之。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[35],其亦庶乎其可也[36]。」

【注釋】
[1]宜:合宜。《禮記·中庸》:「義者,宜也。」
[2]之:往。
[3]煦煦:溫和慈惠。這裡指小恩小惠。
[4]孑孑:瑣屑細小的樣子。
[5]黃老:漢初道家學派,把傳說中的黃帝與老子共同尊為道家始祖。
[6]楊:楊朱,戰國時哲學家,主張「輕物重生」、「為我」。墨:墨翟,戰國初年的思想家,主張「兼愛」、「薄葬」。
[7]汙:汙蔑,詆毀。
[8]誕:荒誕。自小:自己輕視自己。
[9]云爾:語助詞,相當於「等等」。關於孔子曾向老子請教,《史記·老莊申韓列傳》及《孔子家語·觀周》都有記載。
[10]四:指士、農、工、商四類。
[11]六:指士、農、工、商,加上和尚、道士。
[12]資:依靠。焉:代詞,指做生意。
[13]宮室:泛指房屋。
[14]宣:宣洩。湮鬱:鬱悶。
[15]彊梗:強暴之徒。
[16]符:古代一種憑證,以竹、木、玉、銅等制成,刻有文字,雙方各執一半,合以驗真偽。璽:玉制的印章。斗斛:量器。權衡:秤錘及秤桿。
[17]以上幾句語出《莊子·胠篋》。《老子》也說:「絕聖棄智,民利百倍;絕仁棄義,民復孝慈;絕巧棄利,盜賊無有。」
[18]其:指佛家。
[19]而:爾,你。
[20]「清淨寂滅」:佛家以離開一切惡行煩擾為清淨。
[21]三代:指夏、商、周三朝。黜:貶斥。
[22]其:指道家。
[23]傳:解釋儒家經典的書稱「傳」。這裡的引文出自《禮記·大學》。
[24]天常:天性。
[25]夷:中國古代漢族對其他民族的通稱。
[26]進:同化。
[27]經:指儒家經典。二句出自《論語·八佾》。
[28]引文見《詩經·魯頌·閟宮》。戎狄:古代西北方的少數民族。膺:攻伐。荊舒:古代指東南方的少數民族。
[29]幾何:差不多。胥:淪落。
[30]郊:郊祀,祭天。假:到。
[31]廟:祭祖。
[32]文:周文王姬昌。武:周武王姬發。周公:姬旦。孟軻:戰國時鄒(今山東鄒縣)人。孔子再傳弟子,被後來的儒家稱為「亞聖」。
[33]荀:荀子,名況,又稱荀卿、孫卿。戰國末年思想家、教育家。揚:揚雄(約前53⁓公元18),字子雲,西漢末年文學家、思想家。
[34]廬:這裡作動詞。其居:指佛寺、道觀。
[35]鰥:老而無妻。獨:老而無子。
[36]庶乎:差不多、大概。

【譯文】
  博愛叫做仁,合宜於仁的行為叫做義,從仁義再向前去的叫做道,自身具有而不依賴外界的叫做德。仁和義是意義確定的名詞,道和德是意義不確定的名詞,所以道有君子之道和小人之道,而德有吉德和凶德。老子輕視仁義,並不是詆毀仁義,而是由於他的觀念狹小。好比坐在井裡看天的人,說天很小,其實天並不小。老子把小恩小惠認為仁,把謹小慎微認為義,他輕視仁義就是很自然的了。老子所說的道,是把他觀念裡的道當作道,不是我所說的道。他所說的德,是把他觀念裡的德當作德,不是我所說的德。凡是我所說的道德,都是結合仁和義說的,是天下的公論。老子所說的道德,是拋開了仁和義說的,只是他一個人的說法。

  自從周道衰落,孔子去世以後,秦始皇焚燒詩書,黃老學說盛行於漢代,佛教盛行於晉、魏、梁、隋之間。那時談論道德仁義的人,不歸入楊朱學派,就歸入墨翟學派;不歸入道學,就歸入佛學。歸入了那一家,必然輕視另外一家。尊崇所歸入的學派,就貶低所反對的學派;依附歸入的學派,就汙蔑反對的學派。唉!後世的人想知道仁義道德的學說,到底聽從誰的呢?道家說:「孔子是我們老師的學生。」佛家也說:「孔子是我們老師的學生。」研究孔學的人,聽慣了他們的話,樂於接受他們的荒誕言論而輕視自己,也說「我們的老師曾向他們學習」這一類話。不僅在口頭說,而且又把它寫在書上。唉!後世的人即使要想知道關於仁義道德的學說,又該向誰去請教呢?

  人們喜歡聽怪誕的言論真是太過分了!他們不探求事情的起源,不考察事情的結果,只喜歡聽怪誕的言論。古代的人民只有四類,今天的人民有了六類。古代負有教育人民的任務的,只占四類中的一類,今天卻有三類。務農的一家,要供應六家的糧食;務工的一家,要供應六家的器用;經商的一家,依靠他服務的有六家。又怎麼能使人民不因窮困而去偷盜呢?

  古時候,人民的災害很多。有聖人出來,才教給人民以相生相養的生活方法,做他們的君王或老師。驅走那些蛇蟲禽獸,把人們安頓在中原。天冷就教他們做衣裳,餓了就教他們種莊稼。棲息在樹木上容易掉下來,住在洞穴裡容易生病,於是就教導他們建造房屋。又教導他們做工匠,供應人民的生活用具;教導他們經營商業,以交流貨物有無;發明醫藥,以拯救那些短命而死的人;制定葬埋祭祀的制度,以增進人與人之間的恩愛感情;制定禮節,以分別尊卑秩序;制作音樂,以宣洩人們心中的鬱悶;制定政令,以督促那些怠惰懶散的人;制定刑罰,以鏟除那些強暴之徒。因為有人弄虛作假,於是又制作符節、印璽、斗斛、秤尺,作為憑信。因為有爭奪搶劫的事,於是設置了城池、盔甲、兵器來守衛家國。總之,災害來了就設法防備;禍患將要發生,就及早預防。現在道家卻說:「如果聖人不死,大盜就不會停止。只要砸爛斗斛、折斷秤尺,人民就不會爭奪了。」唉!這都是沒有經過思考的話罷了。如果古代沒有聖人,人類早就滅亡了。為什麼呢?因為人們沒有羽毛鱗甲以適應嚴寒酷暑,也沒有強硬的爪牙來奪取食物。

  因此說,君王,是發布命令的;臣子,是執行君王的命令並且實施到百姓身上的;百姓,是生產糧食、絲麻,製作器物,交流商品,來供奉在上統治的人的。君王不發布命令,就喪失了作為君王的權力;臣子不執行君王的命令並且實施到百姓身上,就失去了作為臣子的職責;百姓不生產糧食、絲麻、製作器物、交流商品來供應在上統治的人,就應該受到懲罰。現在佛家卻說,一定要拋棄你們的君臣關係,消除你們的父子關係,禁止你們相生相養的辦法,以便追求那些所謂清淨寂滅的境界。唉呀!他們也幸而出生在三代之後,沒有被夏禹、商湯、周文王、周武王、周公、孔子所貶斥。他們又不幸而沒有出生在三代以前,沒有受到夏禹、商湯、周文王、周武王、周公、孔子的指正。

  五帝與三王,他們的名號雖然不同,但他們之所以成為聖人的原因是相同的。夏天穿葛衣,冬天穿皮衣,渴了要喝水,餓了要吃飯,這些事情雖然各不相同,但它們同樣是人類的智慧。現在道家卻說:「為什麼不實行遠古的無為而治呢?」這就好像怪人們在冬天穿皮衣:「為什麼你不穿簡便的葛衣呢?」或者怪人們餓了要吃飯:「為什麼不光喝水,豈不簡單得多!」《禮記》說:「在古代,想要發揚他的光輝道德於天下的人,一定要先治理好他的國家;要治理好他的國家,一定要先整頓好他的家庭;要整頓好他的家庭,必須先進行自身的修養;要進行自我修養,必須先端正自己的思想;要端正自己的思想,必須先使自己具有誠意。」可見古人所謂正心和誠意,都是為了要有所作為。現在那些修心養性的人,卻想拋開天下國家,滅絕天性,做兒子的不把他的父親當作父親,做臣子的不把他的君上當作君上,做百姓的不做他們該做的事。孔子作《春秋》,對於採用夷狄禮俗的諸侯,就把他們列入夷狄;對於採用中原禮俗的諸侯,就承認他們是中國人。《論語》說:「夷狄雖然有君主,還不如中國的沒有君主。」《詩經》說:「夷狄應當攻擊,荊舒應當懲罰。」現在,卻尊崇夷禮之法,把它抬高到先王的政教之上,那麼我們不是全都要淪為夷狄了?

  我所謂先王的政教,是什麼呢?就是博愛即稱之為仁,合乎仁的行為即稱為義。從仁義再向前進就是道。自身具有而不依賴外界的叫做德。講仁義道德的書有《詩經》、《尚書》、《易經》和《春秋》。體現仁義道德的法式就是禮儀、音樂、刑法、政令。它們教育的人民是士、農、工、商,它們的倫理次序是君臣、父子、師友、賓主、兄弟、夫婦,它們的衣服是麻布絲綢,它們的居處是房屋,它們的食物是糧食、瓜果、蔬菜、魚肉。它們作為理論是很容易明白的,它們作為教育是很容易推行的。所以,用它們來教育自己,就能和順吉祥;用它們來對待別人,就能做到博愛公正;用它們來修養內心,就能平和而寧靜;用它們來治理天下國家,就沒有不適當的地方。因此,人活著就能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情誼,死了就是結束了自然的常態。祭天則天神降臨,祭祖則祖先的靈魂來享用。有人問:「你這個道,是什麼道呀?」我說:「這是我所說的道,不是剛才所說的道家和佛家的道。這個道是從堯傳給舜,舜傳給禹,禹傳給湯,湯傳給文王、武王、周公,文王、武王、周公傳給孔子,孔子傳給孟軻,孟軻死後,沒有繼承的人。只有荀卿和揚雄,從中選取過一些但選得不精,論述過一些但並不全面。從周公以上,繼承的都是在上做君王的,所以儒道能夠實行;從周公以下,繼承的都是在下做臣子的,所以他們的學說能夠流傳。那麼,怎麼辦才能使儒道獲得實行呢?我以為:不堵塞佛老之道,儒道就不得流傳;不禁止佛老之道,儒道就不能推行。必須把和尚、道士還俗為民,燒掉佛經道書,把佛寺、道觀變成民房。闡明先王的儒道以教導人民,使鰥夫、寡婦、孤兒、老人、殘廢人、病人都能生活,這樣做也就差不多了。

【註】《原道》是韓愈復古崇儒、攘斥佛老的代表作。文中觀點鮮明,有破有立,引證今古,從歷史發展、社會生活等方面,層層剖析,駁斥佛老之非,論述儒學之是,歸結到恢復古道、尊崇儒學的宗旨,是唐代古文的傑作。

【作者】韓愈(768年-824年)[1],字退之,出生於河南河陽(今河南孟縣),祖籍郡望昌黎郡(今遼寧省義縣),自稱昌黎韓愈,世稱韓昌黎。卒諡文,世稱韓文公。唐代文學家,與柳宗元是當時古文運動的倡導者,合稱「韓柳」。蘇軾稱讚他「文起八代之衰,道濟天下之溺,忠犯人主之怒,勇奪三軍之帥」。散文,詩,均有名。著作有《昌黎先生集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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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11月18日 星期一

諫獵書--司馬相如(國學治要五-古文治要卷一)

【原文】
  臣間物有同類而殊能者,故力稱烏獲[1],捷言慶忌[2],勇期賁、育[3]。臣之愚,竊以為人誠有之,獸亦宜然。今陛下好陵阻險,射猛獸,卒(ㄘㄨˋ促)然遇軼材之獸[4],駭不存之地,犯屬車之清塵[5],輿不及還(ㄒㄩㄢˊ玄)轅[6],人不暇施巧,雖有烏獲、逢(ㄆㄥˊ朋)蒙之伎不能用[7],枯木朽株,盡為害矣。是胡越起於轂(ㄍㄨˇ古)下[8],而羌夷接軫(ㄓㄣˇ枕)也[9],豈不殆哉!雖萬全而無患,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。

  且夫清道而後行,中道而後馳,猶時有銜橛(ㄐㄩㄝˊ決)之變[10]。而況涉乎蓬蒿(ㄏㄠhāo)[11],馳乎邱墳,前有利獸之樂,而內無存變之意,其為害也,不亦難矣。夫輕萬乘之重[12],不以為安樂,出萬有一危之塗以為娛,臣竊為陛下不取也。

  蓋明者遠見於未萌(ㄇㄥˊ盟),而智者避危於無形,禍固多藏於隱微,而發於人之所忽者也。故鄙諺曰:「家累千金,坐不垂堂[13]。」此言雖小,可以喻大。臣願陛下留意幸察。

【注釋】
[1]烏獲:戰國時秦國力士。
[2]慶忌:吳王僚之子。《吳越春秋》說他有萬人莫當之勇,奔跑極速,能追奔獸、接飛鳥,駟馬馳而射之。
[3]賁、育:孟賁、夏育,皆戰國衛人,著名勇士。
[4]卒然:卒同猝。突然。軼材:過人之材。軼:有超越意。這裏喻指凶猛超常的野獸。
[5]屬車:隨從之車。清塵:即塵土。
[6]還:通「旋」,旋轉。轅:車輿前端伸出的直木或曲木。這裏借指輿車。
[7]逢蒙:夏代善於射箭的人,相傳學射於羿。伎:技藝、才能。通「技」。
[8]轂:車輪中心用以鑲軸的圓木,也可代稱車輪。
[9]軫:車箱底部四圍橫木。也用為車的代稱。
[10]銜:馬嚼。橛:馬口中所銜的橫木。銜橛之變:泛指行車中的事故。
[11]蓬、蒿:蓬、蒿,皆野草名。蓬蒿:借指野地。
[12]萬乘:指皇帝。
[13]垂堂:靠近屋簷下,坐不垂堂是防萬一屋瓦墜落傷身。

【譯文】
  臣子聽說物有族類相同而能力不一樣的,所以力氣要稱譽烏獲,速度要說起慶忌,勇敢要數到孟賁、夏育。臣子愚蠢,私下認為人確實有這種力士勇士,獸類也應該是這樣。現在陛下喜歡登險峻難行之處,射獵猛獸,要是突然遇到特別凶猛的野獸,它們因無藏身之地而驚起,冒犯了您聖駕車騎的正常前進,車子來不及掉頭,人來不及隨機應變,即使有烏獲、逢蒙的技藝也施展不開,枯樹朽枝全都成了障礙。這就像胡人越人從車輪下竄出,羌人夷人緊跟在車子後面,豈不危險啊!即使一切安全不會有危險,但這類事本來不是皇上應該接近的啊。

  況且清掃了道路而後行車,馳騁在大路中間,行車時尚且不時會出現事故。何況穿過野地,奔馳在狐穴墳塚之間,前面有獵獲野獸的快樂在引誘,心裏卻沒有應付事故的準備,這樣就難免會造成禍害了。看輕皇帝的貴重不以為安樂,而外出到可能發生萬一的危險道路上去以為有趣,臣子以為陛下這樣是不可取的。

  聰明的人在事端尚未萌生時就能預見到,智慧的人在危險還未露頭時就能避開它,災禍本來就多藏在隱蔽細微之處,而暴發在人忽視它的時候。所以俗語說:「家裏積聚了千金,就不坐在近屋簷的地方。」這說的雖是小事,卻可以引申到大的問題上。臣子希望陛下留意明察。

【註】漢武帝沉緬於遊獵,司馬相如曾作為武帝的隨從行獵長楊宮,見武帝不僅迷戀馳逐野獸的遊戲,還喜歡親自搏擊熊和野豬。司馬相如寫了這篇諫獵書呈上,由於行文委婉,勸諫與奉承結合得相當得體,武帝看了也稱「善」。

【作者】司馬相如[1][2][3](約前179年⁓前117年),字長卿,蜀郡(今四川省)成都人。西漢大辭賦家。其代表作品為《子虛賦》。作品詞藻富麗,結構宏大,使他成為漢賦的代表作家,後人稱之為賦聖。他與卓文君的私奔也廣為流傳。[司馬相如作品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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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秦論[上]--賈誼(國學治要五-古文治要卷一)

【原文】
  秦孝公據殽(ㄧㄠˊ搖)函之固[1],擁雍州之地[2],君臣固守而窺周室[3];有席卷天下、包舉宇內、囊括四海之意,並吞八荒之心[4]。當是時,商君佐之[5],內立法度,務耕織,修守戰之備;外連衡而鬥諸侯[6]。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[7]。

  孝公既沒,惠文、武、昭襄,蒙故業[8],因遺策[9],南取漢中[10],西舉巴蜀[11],東割膏腴之地,收要害之郡[12]。諸侯恐懼,會盟而謀弱秦:不愛珍器、重寶、肥饒之地,以致天下之士,合從締交[13],相與為一。當此之時,齊有孟嘗[14],趙有平原[15],楚有春申[16],魏有信陵[17]。此四君者,皆明智而忠信,寬厚而愛人,尊賢重士,約從離橫[18],兼韓、魏、燕、趙、齊、楚、宋、衛、中山之眾。於是六國之士,有甯越、徐尚、蘇秦、杜赫之屬為之謀,齊明、周最、陳軫、昭滑、樓緩、翟景、蘇厲、樂毅之徒通其意,吳起、孫臏、帶佗、兒良、王廖、田忌、廉頗、趙奢之倫制其兵[19],嘗以十倍之地,百萬之眾,叩關而攻秦。秦人開關延敵,九國之師,逡(ㄑㄩㄣqūn)巡遁逃而不敢進[20]。秦無亡矢遺鏃(ㄗㄨˊ足)之費[21],而天下諸侯已困矣。於是縱散約解,爭割地而奉秦。秦有餘力而制其敝,追亡逐北[22],伏屍百萬,流血漂鹵[23]。因利乘便,宰割天下,分裂河山,彊國請服[24],弱國入朝。

  延及孝文王、莊襄王,享國日淺[25],國家無事。及至秦王[26],續六世之餘烈[27],振長策而馭宇內,吞二周而亡諸侯[28],履至尊而制六合[29],執棰拊(ㄈㄨˇ府)以鞭笞天下[30],威震四海。南取百越之地[31],以為桂林、象郡[32]。百越之君,俛首係頸[33],委命下吏。乃使蒙恬北築長城[34],而守藩籬[35],卻匈奴七百餘里。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,士不敢彎弓而報怨。

  於是廢先王之道,焚百家之言[36],以愚黔首[37]。墮名城[38],殺豪傑,收天下之兵,聚之咸陽,銷鋒鍉(ㄉㄧˊ笛)[39]鑄以為金人十二,以弱天下之民。然後踐華為城[40],因河為池[41],據億丈之城,臨不測之谿,以為固。良將勁弩,守要害之處,信臣精卒,陳利兵而誰何[42]!天下已定,秦王之心,自以為關中之固,金城千里,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。

  秦王既歿,餘威振於殊俗[43]。然而陳涉[44]甕牖(ㄧㄡˇ有)繩樞之子[45],甿(ㄇㄥˊ盟)隸之人[46],而遷徙之徒[47],材能不及中人,非有仲尼、墨翟(ㄉㄧˊ笛)之賢[48],陶朱、猗(ㄧ衣)頓之富[49];躡足行伍之間[50],而崛起什伯之中[51],率罷(ㄆㄧˊ皮)散之卒[52],將數百之眾,而轉攻秦。斬木為兵,揭竿為旗,天下雲集響應,贏糧而景從[53],山東豪俊,遂並起而亡秦族矣。

 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。雍州之地,殽函之固,自若也。陳涉之位,非尊於齊、楚、燕、趙、韓、魏、宋、衛、中山之君;鋤耰(ㄧㄡ優)棘矜[54],非銛(ㄒㄧㄢ先)於鉤戟長鎩(ㄕㄚ殺)也[55];謫戍之眾[56],非抗於九國之師[57];深謀遠慮,行軍用兵之道,非及曩時之士也[58]。然而成敗異變,功業相反也。試使山東之國,與陳涉度長絜(ㄒㄧㄝˊ協)大[59],比權量力,則不可同年而語矣。然秦以區區之地,致萬乘之權[60],招八州而朝同列[61],百有餘年矣。然後以六合為家,殽、函為宮。一夫作難而七廟隳(ㄏㄨㄟ灰)[62],身死人手,為天下笑者,何也?仁義不施,而攻守之勢異也。

【注釋】
[1]秦孝公:名渠梁,公元前361⁓前338年在位。他支持變法,使秦國開始走上了國富兵強的道路。殽函:殽山和函谷關。殽山在今河南洛寧縣北,函谷關在今河南靈寶縣,東至殽山,西至潼津。
[2]雍州:古九州之一,其地域約相當於今陝西中部和北部、甘肅全部和青海部分地區。
[3]周室:指衰弱的東周王朝。
[4]八荒:即八方。古人把東南西北稱作四方,把東南、東北、西南、西北稱作四隅,合稱八方。此泛指荒遠的地方。
[5]商君:即商鞅,原是衛國的庶公子,稱衛鞅,好刑名之學。入秦後佐秦孝公主持變法,以功封於商(今陝西商縣),號曰商君。
[6]連衡:即連橫。古人以東西為橫,以南北為縱。地處西方的秦和處於東方的齊、楚等國聯合起來以攻打別國,叫連橫;東方各國北自燕,南至楚聯合起來抗秦,叫合縱。
[7]拱手:兩手合抱,喻很輕鬆的樣子。西河之外:指魏國在黃河以西的地區。秦孝公二十二年(前340),秦國派商鞅討伐魏國,大破魏軍,並俘虜了公子卬。魏國割河西之地給秦國。
[8]惠文、武、昭襄:《漢書》此處作「惠文、武、昭襄」,《史記》作「惠王、武王」。
[9]遺策:指秦孝公記載政治計劃的簡冊。
[10]漢中:今陝西南部一帶。
[11]巴蜀:皆古國名。巴,在今四川東部;蜀,在今四川西部。
[12]東據膏腴之地,收要害之郡:秦武王四年,秦攻取韓國的宜陽;昭襄王二十年,魏國獻出河東故都安邑;即所謂「膏腴之地」和「要害之郡」。
[13]合從:即「合縱」。
[14]孟嘗:孟嘗君田文。
[15]平原:平原君趙勝。
[16]春申:春申君黃歇。
[17]信陵:信陵君魏無忌。以上四人是戰國時著名的四公子,以招賢納士著稱。
[18]約從離橫:即山東各國相約「合縱」,以離散秦「連橫」之策。
[19]以上所列數人,包括了政治、軍事、外交等各方面的人才,有些人事跡已不詳。
[20]九國:指上文列舉的韓、魏等。逡[qūn囷]巡:遲疑徘徊,欲行又止。此段所記為公元前318年楚、趙、魏、韓、燕五國攻秦之事。
[21]鏃:箭頭。
[22]亡:逃亡。北:敗走。
[23]鹵:大的盾牌。
[24]彊:通「強」。
[25]享國日淺:孝文王在位僅數日,莊襄王在位也不過三年。
[26]秦王:指秦始皇嬴政。
[27]六世:指秦孝公以下六王。
[28]二周:東周末年赧王時,東西周分治,西周都王城,東周都鞏。秦昭襄王五十一年滅西周,莊襄王元年滅東周。
[29]六合:天、地和四方。
[30]棰:杖。拊:大棒。
[31]百越:古代越族散居在今浙江、福建、廣東、廣西一帶,因其種類繁多,故稱百越。
[32]桂林、象郡:桂林郡地處今廣西北部及東部地區;象郡地處今廣西南部地區,兩郡均為秦始皇新置。
[33]俛:同「俯」。係頸:以帶繫頸,表示投降。
[34]蒙恬:秦名將。秦統一六國後,蒙恬率兵三十萬擊退匈奴,並主持修築長城。後為秦二世所逼,自殺。
[35]藩籬:籬笆,這裡引伸為邊疆。
[36]廢先王之道,焚百家之言:秦始皇三十四年(前213),博士淳於越反對郡縣制,實行分封制。丞相李斯竭力駁斥。秦始皇遂下令焚燒《秦記》以外的各國史記和《詩》、《書》。次年又將四百六十多名方士和儒生坑死在咸陽。史稱「焚書坑儒」。
[37]黔首:百姓。黔:黑色。
[38]隳:毀壞。
[39]鋒:兵器。鍉:箭鏃、箭頭。
[40]踐華為城:即據守華山以為帝都的東城。
[41]因河為池:以黃河作為帝都咸陽的護城河。
[42]誰何:關塞上的衛兵盤問來往行人。何:呵問。
[43]殊俗:風俗異於漢族的地區。
[44]陳涉:秦末農民起義的領袖。
[45]甕:陶制器皿。牖:窗。甕牖即用破甕砌成的窗。繩樞:用繩子繫住門板。樞:門上的軸。
[46]甿:舊指農民。隸:低賤的人。
[47]遷徙之徒:謫罰去邊地戍守的士卒。
[48]仲尼:孔子名丘,字仲尼。墨翟:墨子名翟。
[49]陶朱:范蠡輔佐越王勾踐滅吳後,棄官出走,在陶(今山東曹縣)經商,號陶朱公。猗頓:魯人,靠經營鹽業致富。
[50]行伍:都是軍隊下層組織的名稱。
[51]什伯:軍隊中的下級軍官。
[52]罷:同「疲」。
[53]贏:擔負。景:同「影」。
[54]耰:古農具,形似榔頭,平整土地用。棘矜:棘木做的矛柄。
[55]銛:鋒利。鎩:長矛類兵器。
[56]謫戍:被謫征發戍守邊地。
[57]抗:同「亢」,高出,超過。
[58]曩時:以前。
[59]度長絜大:比量長短大小。絜:度量物體的粗細。
[60]乘:兵車。萬乘:指天子。
[61]八州:九州中除雍州以外的八州。
[62]七廟:古代天子設七廟供奉七代祖先。

【譯文】
  秦孝公憑據崤山和函谷關那樣險固的關隘,又擁有雍州的土地,君臣固守疆土,暗中窺探東周王朝的虛實,懷有席捲天下、包舉四方、囊括四海、吞並八荒之地的野心。這時,商鞅輔佐秦孝公,對內建立法規制度,鼓勵農民種田和織布,修造防守和進攻的武器裝備;對外推行連橫政策,使諸侯之間互相爭鬥。於是,秦人輕而易舉地奪取了黃河以西的大片土地。

  秦孝公死後,惠文王、武王、昭襄王繼承祖上的事業,遵循既定的政策,向南兼併了漢中,向西攻取了巴、蜀,在東面占據了肥沃的土地,割取了地勢險要的州郡。諸侯們很害怕,共同結盟來設法削弱秦國:他們不吝惜珍奇的器具、貴重的寶物、肥沃的土地,用以招納普天下的才士,「合縱」結成同盟,相互聯成一體。在這時,齊國有孟嘗君,趙國有平原君,楚國有春申君,魏國有信陵君。這四位君子都聰明、忠誠、講信用,對人寬厚而友愛,尊重賢士,相約用合縱來離散秦國的連橫,聯合了韓國、魏國、燕國、趙國、齊國、楚國、宋國、衛國、中山國的兵力。於是,東方六國的士人,有甯越、徐尚、蘇秦、杜赫這班人替他們出謀獻策,有齊明、周最、陳軫、昭滑、樓緩、翟景、蘇厲、樂毅這班人替他們互通消息,有吳起、孫臏、帶佗、兒良、王廖、田忌、廉頗、趙奢這班人替他們統帥軍隊,常常以十倍於秦的土地做後方,率領百萬大軍,逼臨函谷關進攻秦國。秦人大開關門,引敵入境,但九國的將士徘徊猶豫,結果逃之夭夭而不敢進擊。秦國既未丟失土地、又不花費兵力,而各諸侯國已陷入了困境。於是合縱離散,盟約解除,各國爭著割讓土地去討好秦國。秦國有餘力控制並利用各國諸侯的弱點,追逐逃亡、失敗的各國士兵,被殺的人多達百萬,流的血可以漂浮起大盾。秦國趁著勝利的機會,宰割天下的土地,分裂各國的河山,迫使強國請求投降,弱國入秦朝拜。

  延續到孝文王、莊襄王,他們在位的時間短,國家沒有重大的戰事。到了秦始皇,他繼承了六世祖先積聚的功業,揮動長鞭統治天下,吞併了周王朝,又滅亡了六國諸侯,終於登上了至高無上的皇帝寶座,統治了天下四方,手執棍棒鞭撻天下百姓,威震四海。他向南攻取了百越的土地,設置桂林郡和象郡。百越的君主低著頭、把繩索套在脖頸上前來投降,聽命於秦朝的官吏。於是,又派遣蒙恬在北方修築長城,以防守邊境,把匈奴擊退了七百多里。匈奴人不敢再南下放馬,士兵也不敢挑起戰事報仇。

  於是,秦始皇完全廢除前代君王治國的原則,焚燒諸子百家的著作,以使百姓愚昧無知。又毀壞六國的名城,殺害六國的豪傑俊才,收集全國的兵器聚集到咸陽,銷毀鋒刃、箭簇而鑄成十二個銅人,以削弱百姓的力量。然後據守華山以為咸陽的城牆,憑借黃河作為護城河,據守著億丈高的城牆,下臨深不可測的護城河,以為這樣就固若金湯了。又派遣良將手持硬弓,駐守要害之處,派遣忠實的大臣率領精銳的士兵,手執銳利的兵器盤問過往的行人。天下已經安定了,秦始皇的心裡,自以為關中地勢的堅固,就像千里銅牆鐵壁,真是子孫後代稱帝萬世的基業。

  秦始皇死後,他的餘威還達到偏遠地區。然而,陳涉,這位用破甕作窗、用繩子拴著門板人家的子弟,卑賤的農夫,後來是謫罰戍邊的士卒,才能不及一般人,又沒有孔子、墨子的賢能,陶朱公、猗頓的富有,置身於士卒之間,卻崛起於行伍之中,率領疲憊散亂的士兵,統領著數百人的隊伍,輾轉推進,攻打秦朝。他們斬斷樹木作兵器,撐起竹竿當旗幟,天下人像雲集般匯聚,像回聲般響應,身背糧食如影隨身般地跟從陳涉,於是,殽山以東的豪傑英俊就一齊起來消滅秦王朝了。

  至於秦朝的天下,並沒有受到侵奪而縮小削弱,雍州的土地,殽山和函谷關的險固,仍然和過去一樣。陳涉的地位,也不比齊國、楚國、燕國、趙國、韓國、魏國、宋國、衛國、中山國的君主尊貴;他手中的鋤頭和木棍,並不比鉤戟長矛鋒利;謫罰守邊的士卒,戰鬥力並不超過九國的軍隊;深謀遠慮,行軍用兵的戰略戰術,又比不上過去六國的謀士。然而,成功和失敗卻發生了變化,建立功業的人正好相反。如果比較一下殽山以東的諸侯國與陳涉的強弱,比較二者的權勢和實力,那就不可以同日而語了。然而,當初秦國憑借小小的國土,而能夠稱帝,迫令八州諸侯稱臣,使原先位處同列的諸侯入秦朝拜,達一百多年之久。然後以天地四方為家,把殽山和函谷關當作宮牆。誰料陳涉一人起來發難,秦朝的社稷就毀滅了,國君死在別人的手裡,被天下人嘲笑,這是什麼道理呢?就因為不施行仁義,而攻守的形勢也就不同了。

【註】《過秦論》在《文選》分為上中下三篇,三篇實為一篇,分別評論始皇、二世、子嬰三代的過失,總結秦亡的教訓。這裡選錄的是上篇。文章不僅總結了秦亡的教訓,而且也肯定了秦亡之前的成就。賈誼認為,秦之過,在於「仁義不施」,不知「攻守之勢異」。賈誼寫作此文,目的在於為漢文帝提供政治上的鑒戒。文章使用了前後對照的手法,鋪陳排比,有一泄千里之勢。在中國散文史上,《過秦論》首創了「史論」這一體裁,對漢以後的散文創作產生了重要影響。由於作者偏於注重文章豪邁的氣勢,文中列舉的論據與史實有出入的地方。

【作者】賈誼(前200年-前168年)[1][2],西漢時期洛陽(今河南省洛陽市東)人。由於當過長沙王太傅,故世稱賈太傅、賈生、賈長沙。漢朝著名的思想家、文學家。其政論文《過秦論》、《論積貯疏》、《治安策》等,在歷史上有很高的地位。[賈誼著作]

【賞析】[過秦論[上]/時尚書屋]、[過秦論[上]/魅力語文]、[過秦論[上]/古文觀止全譯]